slogon
打开

动静深度丨深山里,守护“大锅”的追星人

动静原创
1651102140

距离贵阳150公里,一个叫大窝凼的深山里。

有一群人长居于此,他们一周出山一次。150人的团队里,有40多位是博士,这是共产党员、“天眼”总工程师姜鹏和他的团队。

平塘“天眼”,这里有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光年之外,是世界上看得最远的地方。为了理想,一群心怀浪漫,同时又将实干进行到底的追星人来到偏远的大山里。 

20多年来,一批批科学家开启脚踏实地的冒险之旅,将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一代代传承,呈现出“光年之外”动人的极致反差,宁静与繁忙、偏僻与科技、远离喧嚣与精神富足的景象在这里交错……

宁静与忙碌

坐落在偏远小镇,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巨大白色“天眼”,是科学家们极致浪漫的产物。

姜鹏坐在“天眼”的办公室里,接打着北京的电话、贵州省相关单位的电话、合作机构的电话……

从窗外望去,茂林修竹。正是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虽然深处贵州大山里,但这里的工作触角却延伸到了全国、全世界。

在这里,宁静的环境与忙碌的工作景象形成强烈反差。从“天眼”建设之初到如今,宁静背景下的忙碌,在这里一直没有变过。

最近,记者来到“天眼”采访,正好遇到一个急需处理的故障。“出了故障,必须抓紧时间排除。”姜鹏一边用耳朵夹着电话,一边穿外套,急忙走出“天眼”的综合楼,驾车而去。

因为故障检修,“天眼”系统停止运行,姜鹏的车辆可以开到“天眼”内部。约3分钟后,巨大的白色“天眼”迎面撞上眼帘,跟随姜鹏采访的记者一行不由得惊叹,“哇”了几声。姜鹏笑笑说:“来这儿,没一个不‘哇’出声的。”

这口“大锅”究竟有多大?直径500米。根据计算,装满水,分给全世界70亿人,每人大约可以分到4瓶500ml的水。

到了“锅”边,姜鹏继续开车钻到“锅”下面,由于反射面采用了透光的蜂窝板,即使在“锅”下,视线依然清晰,犹如在头顶反撑起一把巨大的半透明伞。阳光雨露滋润下,“锅”底绿草如茵。

从“锅”的上沿往下,道路螺旋式盘旋到“锅”底。大约3米宽的山路上,姜鹏轻车熟路。汽车穿梭在各种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的超现代般的白色金属结构里,仿佛穿越到了科幻世界中。

汽车环绕下行约2分钟,记者跟随姜鹏驾车到达锅底——馈源舱底部。抬头看去,天空像被镶嵌在“锅”沿上,感觉整个“大锅”牢牢地吸收了整个宇宙的信息,站在这里能与宇宙零距离对话。

“天眼”是世界上灵敏度最高的射电望远镜,足以把我们探测宇宙天体的能力拓展到137亿年前,“天眼”发现的脉冲星数量是世界上同类型望远镜同时期发现数量的三倍以上。

车还在发动着,姜鹏却了下车,紧急之中,忘记了熄火拔钥匙。

几名技术员正在馈源舱的架子上忙着找事故原因,姜鹏急匆匆走到馈源舱下面,抬头大声问上方的工作人员:“怎么回事?”“可能是新安装的设备出了问题。” 技术员推断说。

扶着铁楼梯,姜鹏来到馈源舱的架子上。转了一圈后,他又抓着简易的楼梯爬到第二层,他趴在快到胸部的窗户上,边看边和里面的技术员交流。

记者环顾四周,当回过头来时,就只见姜鹏上半身已经钻进窗户里面,剩下两条腿在窗外,接着他又用双手支撑带着劲,把腿跨了进去。爬这个窗户,早已是他的熟活。

从窗户往里面看,全是复杂的金属管道。姜鹏和技术员进行着记者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交流,约40分钟,经过紧张的抢修,终于排除故障。

姜鹏说,一旦发现紧急问题,必须争分夺秒地处理。“停下来,损失是很大的。”

2021年4月,“天眼”对国际开放,目前共收到100多份来自海外天文科学界的申请。忙碌是“天眼”永远的主基调。

不可能与可能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战国时期,诗人屈原在他创作的长诗《天问》中,面对未知的宇宙星空,发出惊天一问。古今中外的科学家制作了一批又一批精巧、宏伟、雅致的天文仪器,拉近了人类与星空的距离。

“天眼”最初来自一场幻想,是一次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冒险。它是以南仁东为代表的老一代天文学家于上世纪90年代提出的设想。

没有前例可鉴,“天眼”建设过程遭遇了无数挑战。2009年,姜鹏加入团队时,对团队、自己充满了质疑。“对于发达国家来说,都是不太可能实现的。所以这个项目直到调试成功之前,国际、国内都是质疑的,甚至我们自己都在质疑自己,心里没谱。”

项目开工之前,姜鹏问工程设计方,对工程成功实施到底有多大把握?而设计方给出的数字只有20%。短暂的矛盾后,姜鹏决心跟着团队去实现这个不可能的梦想。

“天眼”于2011年3月开工建设,大家面临着生活中的诸多艰苦,睡工棚,喝雨水、身上长红疹。虽然条件艰苦,但大家的精神却是富足的。为了建成“天眼”,大家走过弯路,进行过无数次的探索和失败,无数次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断争论,那些难忘的画面还在姜鹏的脑海深处。

索网结构是“天眼”主动反射面的主要支撑结构,但索网疲劳问题差点让“天眼”前功尽弃。当时团队对索网进行疲劳评估,从市面上知名厂家买来十根钢索均失败。

历经两年研发,近百次失败,全方位地改变了钢索的制造工艺,最终研制出适合“天眼”的钢索。 姜鹏说,对于一项工程来讲,如果能有一项世界第一,就会觉得它很难了,但是索网工程创造了三项世界第一。

工作中,这样的争论是常态,求真的精神得以传承。2016年7月3日,“天眼”最后一块反射面板吊装完成。调试期间,因为反射面板挤压变形的问题,同事李辉分析原因是摩擦力小,这与姜鹏的分析恰恰相反。姜鹏说,两人为此事争论了半个小时。“我说,好,你把你分析的结果给我看看。我看了10分钟,说,这个力你考虑了吗?他说没考虑,最后他说对对对。他是非常认真负责的,我蛮喜欢,做工作我放心。有时候我是错的,我也承认。”

真理在争论中越辩越明。2017年8月27日,“天眼”终于调试成功,从一个大胆到有些突兀的设想,到建成举世瞩目的“中国天眼”,科技的自立自强,在这里有了最为生动的诠释。

超级工程“天眼”,已成为国家的骄傲。但在姜鹏的心里,却有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平时工作中遇到困难,他会给南仁东发邮件“诉苦”。当时,南仁东对他说:“等大家都开心的时候,咱们好好聊聊。”然而一直到南仁东离开,他们也没有找到聊的机会。

得知南仁东逝世,姜鹏发出了一封永远收不到回复的邮件。“我在邮件里说,老爷子,我还能有机会和你聊聊吗?”姜鹏“执拗”地想知道,老师南仁东究竟对大家的工作满不满意。

不一般的孤寂与不一般的梦想

夜幕降临,在通往“天眼”的山路边,“光年之外”四个大字的牌子发出耀眼的光,它外围笼罩着一层蓝色的光雾。它四周,除了黑色的远山,再无其他,幽静得能听见鸟鸣虫唱。偏远山区与前沿科技感在这里相遇,这四个字引发人对浩瀚夜空的无限联想。

这里的生活是孤寂的。如今,即使系统稳定运行,姜鹏仍然有一半的时间在“天眼”,他把握着总体的技术方向。常年在外,姜鹏亏欠家人太多。2009年开始,他往返于北京、平塘两地,在“天眼”建设时期,他大量的时间在项目上。儿子出生,他正忙于解决索网疲劳的问题,没能亲自陪伴妻子生产。现在,跟家人依然是聚少离多。“只要在北京,我就在家里待着。在家里,其乐融融的,挺好。我每天接送我爱人上下班,其实开车去接,太费劲了,得要两个小时。但只要没有别的事,我就去接她。”

和姜鹏一样,有150位科技工作者坚守在大山深处的“天眼”。 “天眼”这个极具现代科技感的大国重器,是很多人向往的旅游目的地,但对于坚守在这里的科技工作者来说,既没有神秘感,更没新鲜感可言。

为保障“天眼”正常接受信号,在以“天眼”为中心5公里范围内,除了工作人员生活工作的综合楼外,其他地方都无法接收到手机信号。他们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远离家人,大家轮流24小时工作,体育运动是工作外重要的活动。

令大家满意的是,“天眼”已经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改写了中国在国际上的天文地位。可以预测,未来30年还将保持世界一流设备的地位,并将吸引国内外一流人才和前沿科研课题,成为国际天文学术交流中心。“天文学的设备竞争是非常残酷的,它是一个发现的学科,你要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才叫发现。‘天眼’是第一次站到制高点上,在有些方面,说是国际第一梯队也不为过,像脉冲信号,我们是世界最前沿的力量。”姜鹏说。

贵州为了支持“天眼”更好地运行,促进“天眼”和地方的深度融合,准备成立贵州射电天文台。姜鹏又有了新的工作打算。“依托这个平台,促进地方科技的发展,为贵州省吸引人才。做一些重要的科研工作,产生重大的科学成果。”

费这么多的劲,研究天文究竟有什么用?面对这个问题,姜鹏连续反问:“是什么在促使人类进步?难道就是吃饱饭就可以了吗?精神层面的东西要不要?该不该满足人对未知的渴望?而且天文在现实的生产中,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我们在仰望星空的时候,会追问,我们的头顶上有什么?人类永远不会停止探索宇宙的梦想。”

仰望星空,是人类探索宇宙能想到的最极致浪漫,要让人类的浪漫幻想变成现实,需要脚踏实地的实干。姜鹏说,将努力用好“天眼”,推动人类对宇宙的探索和认知。“如果探测到一个脉冲星黑洞双星系统、引力波,那我一定很激动,银河系以外的脉冲星也是我们的目标,通过这个系统是有可能探测到的。”

凭着“中国天眼”这一巡天利器,我国科学家放出豪言壮语,表示“预计再用八到十年,争取把银河系看穿”。

(记者:陈久菊、陈艳、申能会)

记者

陈久菊 陈艳

编辑

朱春连(实习) 朱海婷

责编

刘志

编审

王玺

联系我们
说点什么...
评论
点赞
分享

相关推荐

精选评论
最新评论
点击查看更多
已隐藏部分评论
还没评论,等你发言了哟~
0/200
取消
1 明日空中黔课课表已更新明日空中黔课课表已更新
2 明日空中黔课课表已更新明日空中黔课课表已更新